随便落脚的茅屋,睡起觉来显然比不得行宫那么舒服。
夜半,风从土窗“呼啦呼啦”刺进来,墙上挂着的斗笠被风吹得摇摇欲坠,一下一下撞在墙上发出“咔哒咔哒”的响声。
天气有些凉,周以光身上更凉,他往周衍怀里缩了缩,寻找热源,倒是一点也不见外。
突然,年久失修的房门“吱吖”一声,被人推开。
他们傍晚进村的时候,并非没人看见。有几个暗中的影子,早就悄悄盯上了他们,伺机宰羊。
这些歹人一共三个,一个轻轻走进屋内,另外两个在门口盯梢。他们配合默契,看起来都是老手。
推门进屋的那个人,以为榻上的人正睡熟,提刀便对着他们的头颅斩去,面露凶光,痛下杀手。
他低估了周以光的警觉程度,刀刃快要落下的时候,周以光抓起枕边的包袱挡了一下。歹人没想到周以光竟然醒着,后退一步,却没避开周以光的掌风。挨了一招,闷哼一声,显然是受了重伤。
屋外的两个人听见动静,想要冲进来帮忙。
屋内提着刀的歹人受了伤,拼尽全力退到门口想要逃跑,却撞上门口想要进来帮忙的两个人。
三个人差点在门口挤成一团,进退两难,只见那个提刀的人低声骂骂咧咧不知说了什么,就朗声大喝道:“快跑。”
周以光拿剑,受伤的人最后接了周以光一招,手中明晃晃的刀碎成三段,仓皇而逃。
三个盗匪跑出大约几里地之后,那个受伤的盗匪体力不支,吐出一口血,跪倒在地。
他旁边的两个同伙大惊失色:“那两个人这么厉害吗?”
受伤的黑衣人只是不停咳血,并不说话。
其中一人脸上带着愧疚的神情:“大哥,这次是我不好。此次任务事关重大,如果不是我见财起意,提议趁着天黑,杀人越货,你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。”
另一个人也垂下头:“我也有错,我虽然心里觉得不妥,但最终也没拦着。执事派我们下山,盯着村子里的生人,有什么异常便向他汇报……”
“我们倒好,看中了过路的行商,一而再再而三地贪财。我就感觉,这样早晚会出事……”
受伤的黑衣人看起来是这三个人当中的老大,应该是武功最高的那个。但是他在周以光面前,竟然这样不堪一击。
受伤的黑衣人坐在地上调息了很久,终于不再咳血。
黑衣人道:“行了,不怪你们,连我都没看出他们的深浅,能留下命来就算好的了。贪财怎么了,既然入了上和门,谁还没有点不得已的苦衷。”
“好在我们已经混成入室弟子,在门中性命无虞。出来闯荡,像今天这种事,还多了去呢。”
江湖浪涌,身不由己之事,十有八九。
另一二皆因私欲,天地人神皆无可怨。
黑衣人脸色低沉,伤重的缘故,他的嘴唇呈现出不祥的青紫色。
“走吧,执事从前由着我们打家劫舍,也是因为我们从未因此耽误正事。”
“村子里的这两个人,连我都看不出深浅,甚至还手之力都没有。他们跟之前那些行商不一样,来路绝对不简单,我们得快点赶回去禀告执事。”
另一个人担忧地看着受伤的黑衣人:“大哥你还能走吗?还有不少脚程呢。”
“如果因为受这点伤耽误大事,我们三个都得下炼人塔,那还不如死了。”
周以光心中埋了一个疑问,这样一个一穷二白的小村庄当中,为什么会有盗匪呢?他们看中了什么?
村民只剩年老体衰的老人,盗匪不太可能是村民。
那么,在这荒远的小村庄当中活动的,会武功的盗匪,一定与半山上那个神秘的宗门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。
普通盗贼,怎么会在这种挖地三尺也榨不出油水的穷乡僻壤活动呢?
这三个贼已经逃走,暂时也无处可查。周以光默默记下了他们用刀的路数,也算留个心。
周衍自始至终一动不动,连翻身也没有,但是周以光知道他肯定也是清醒的。
周衍笑着:“不追吗?”
周以光颔首:“不必,我感觉,有缘的话,我跟他们还有机会再见。说不定,他们还会是突破口。”
周衍知道周以光在想什么,他亦认同。
*
山鸡报晓,今天是任务截止的倒数第五天。
天亮以后,他们决定进山,一探虚实。
来到山门前,他们碰到一个正在等候的青年人。
青年人面相朴实,看得出来,空有一身外家功夫,却没什么武学根基。他身穿一件洗得很旧但干净的青色衣衫,表情有些拘谨。
青年人看见周衍跟周以光走过来,看起来也是来拜师的,思索着要不要上前打招呼。
青年人还在犹豫不决的时候,周以光主动上前打招呼:“这位兄台,我们打算上山拜师,同去吗?”
青年犹豫:“我们同路,在下刚刚被门前的守卫拦下,他现在正前去通报呢,不妨我们一同等候。”
“在下张子裕,两位兄台高姓?”
陛下出行于山野之间往往不便暴露身份,周以光随口胡诌八扯一个,说不定进山以后还用得上:“容光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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